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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43 海雲台 part 4

 

 

 

 

那是落葉繽紛的時節。

 

少女站在大樹下，視線望向不遠處的鐵絲網。

 

短短幾日，她就從鐵絲網的那一邊，來到了這一方。

 

鄭秀晶整了整身上的高中制服，用手心撫平襯衫的皺褶，此刻的她心裡滿是新鮮人的興奮。

 

她在等待那人的到來，心跳砰砰地響。

 

然而，來的人卻是素未謀面的女生。

 

「妳就是秀晶吧？」

 

鄭秀晶聽著女生用半語說話，自然就知道對方是比自己還要大的學姊。

 

「對，請問妳是？」

 

「我是秀妍的同學，她臨時有事，就讓我過來告訴妳不用等她了。」

 

「姊姊…在忙什麼？」

 

「她在幫忙做班級競賽的海報。」

 

「喔。」鄭秀晶拎起扔在地上的書包，轉身就要離開。

 

女生喊住了她。

 

「秀晶，以後我們好好相處吧。」

 

鄭秀晶轉身就看到女生對她伸出手，似乎是拋出橄欖枝。

 

鄭秀晶冷哼了一聲，臉色也瞬間變了…

 

「我姊不會喜歡妳的，妳就省省吧。」

 

女生的微笑瞬間凍住，低下頭也遮不住眉眼間的慌張。

 

「我…我對秀妍沒有那種意思…」

 

鄭秀晶把書包丟在地上，身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。

 

這不是鄭秀晶第一次勸退，所以異常的熟練。

 

「妳可能誤會了，我姊對每個人都很好，她對妳笑不是因為妳很特別，只是因為禮貌…」

 

而且…

 

她只喜歡我…

 

她說過這輩子只跟我在一起。

 

所以你們這些肆意妄想的人，都下地獄吧。

 

 

 

 

然而，此刻的裴秀智也好想知道，地獄的盡頭在哪裡。

 

她走在長廊上，這條鋪著地毯的小徑彷彿沒有盡頭。

 

她的手在抖，甚至都有缺氧的錯覺。

 

每一秒她都想過放棄、逃離，但都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。

 

時間一分一秒的折磨著她，直到來到鄭秀妍的房門口。

 

她在腦中大聲地問：到底是誰？

 

可笑的是，在開門之前，她就已經知道答案。

 

她曾經回房間一趟，金雪炫並沒有在他們共住的房間裡。

 

那麼…唯一的可能，大概就是在眼前的這扇門後面。

 

裴秀智直到現在才知道，演了多少戲都無法在這種時刻冷靜下來，原來真正的鬧劇早就在眼前上演。

 

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，才鼓起勇氣將門卡放在感應區。

 

嗶一聲，她握住門的手把緩緩扭開。

 

她的勇氣只足夠開一個小縫，視線就這麼剛好映在梳妝台的鏡子上。

 

然而，那面鏡子中的畫面，是如此虛幻且殘酷。

 

她看到女人赤裸的背，波浪的長髮隨著身體的起伏擺盪，讓她想起下午打排球的時候，金雪炫跳起拍球時擺動的長髮。

 

這一刻，懸而未決的疑惑通通都解開了。

 

裴秀智握住手把的手勁瞬間加強，像是要把手把扭斷。

 

她好想衝進去把金雪炫這女人從鄭秀妍身上扯下來。

 

但是，她怯懦了，只是默默關上門，快步逃離。

 

 

 

 

而在另一間房間，鄭秀晶與李知恩分開懷抱後，兩人之間的氣氛便有些尷尬。

 

李知恩離開床舖，尷尬地搔了搔頭…

 

「秀晶…我想出去透透氣…」

 

「嗯…注意安全。」鄭秀晶的眼神也有些心虛。

 

「那我出去囉。」李知恩回頭看了眼坐在床上的鄭秀晶，才開門離開。

 

怎知，李知恩走沒幾步就碰到蹲在地上哭泣的裴秀智。

 

「是…是秀智嗎？」

 

李知恩蹲在裴秀智身邊，確認是裴秀智本人，就趕緊攙扶裴秀智起身。

 

「秀智…妳還好吧？」李知恩看到裴秀智哭的臉上都是淚水，嚇了一跳。

 

裴秀智努力收拾好情緒，用手撥去臉上的淚水，故作鎮定地問…

 

「不好意思…嚇到妳了吧，秀晶在房間裡嗎？」

 

「在啊，我帶妳去找她。」

 

李知恩領著裴秀智回到房間，還在醒酒的鄭秀晶看到裴秀智就瞬間醒了。

 

「知恩，妳不是剛剛才出去嗎？」

 

「我在走廊碰到秀智，她有話跟妳說。」

 

李知恩往後看，裴秀智雙手環抱住自己，緩緩來到鄭秀晶面前。

 

鄭秀晶看到裴秀智紅腫的雙眼，便明瞭了。

 

「秀晶，他們在一起多久了？」

 

「妳去看過了？」

 

「嗯。」

 

「我也不太清楚他們在一起多久，不過…秀智xi，妳要離開我姊嗎？」

 

鄭秀晶等著裴秀智心灰意冷的說要離開鄭秀妍，但鄭秀晶已經有些厭倦自己總是扮演勸退的角色。

 

然而，現實往往超出想像。

 

裴秀智笑了，臉上露出違和的笑容…

 

「我是不可能放棄秀妍的，我知道韓樂最近出了狀況，所以我能體諒秀妍做的事…我相信只要過了這段難關，一切都會變好的。」

 

鄭秀晶不敢置信地跳下床來到裴秀智面前…

 

「妳以為…我姊是為了韓樂才跟雪炫姊在一起？」

 

「當然！而且我很清楚，在秀妍心裡，我跟雪炫的地位是不一樣的，秀妍總不可能為了麥格才跟我在一起吧？秀妍是真心愛我的。」

 

鄭秀晶心裡難受的就像吞下一隻蒼蠅。

 

「而且…我跟秀妍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，這點小事是不會擊倒我的。」

 

裴秀智伸手抓住鄭秀晶的手，緊緊地握住…

 

「秀晶，妳站在我這邊對吧。」

 

「當然…」鄭秀晶被裴秀智此刻過分認真的眼神嚇到了。

 

「那就好…只要妳站在我這邊，我就能贏…」

 

「贏？贏雪炫姊嗎？」

 

「秀妍那麼在乎妳，只要妳站在我這邊，我就不會輸。」

 

裴秀智的這句話就像猛然揮來的一巴掌，直接打在鄭秀晶的臉蛋上。

 

鄭秀晶千算萬算也沒算到，個性剛烈的裴秀智，也只是個深陷愛情的女人。

 

愛情如此盲目的，竟然連裴秀智這樣的女人都拋棄了原則。

 

「不過…雖然我原諒了秀妍，我現在還是不想看到她，我今晚就先回首爾。」

 

「什麼意思？」鄭秀晶有些搞不懂眼前的女人。

 

裴秀智臉上浮現了苦澀的笑容…

 

「雖然我了解秀妍的苦處，但我現在心裡還是有情緒，要是妳…看到自己女友跟別人上床，妳還想看到她嗎？我是做不到…」

 

這時，站在一旁的李知恩突然出聲…

 

「我也跟秀智一起回首爾好了。」

 

「知恩，別因為我掃興，妳跟秀晶的約會還沒結束呢。」

 

「秀晶剛剛跟我提分手了。」

 

裴秀智睜大雙眼，轉頭看到鄭秀晶點頭，這才答應帶李知恩離開…

 

「這樣啊…那知恩跟我先回去好了，就麻煩秀晶幫忙編個理由囉。」

 

 

 

 

裴秀智跟李知恩一同離開了。

 

鄭秀晶獨自一人坐在床邊發呆。

 

她想起剛才裴秀智的表情，突然就想起了過去的回憶。

 

她以為裴秀智就像以前那些人，隨意就能打發。

 

但是，為什麼要露出那麼難看的笑容呢？

 

妳明明內心就在哭泣啊…

 

鄭秀晶能夠體會裴秀智的心境，他們都是身陷情愛糾葛中的傻子。

 

我們…都一樣可笑…一樣可悲…

 

這時，門鈴響起，鄭秀晶前去開門，是鄭秀妍跟金雪炫。

 

金雪炫先走進來…

 

「秀晶，我剛剛回房間，秀智不見了，她去哪了？」

 

鄭秀妍跟著走進房間，眼神四處逡巡…

 

「李知恩xi呢？」

 

「秀智xi跟知恩臨時接到電視台的通知，一起回首爾了。」

 

「這樣啊…應該是那檔綜藝啊，竟然那麼晚還叫人上工，還好我沒參加。」

 

鄭秀妍發現鄭秀晶的臉色不太對勁，便說…

 

「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畫，明天早上再走吧。」

 

「嗯。」鄭秀晶沒有用正眼看過鄭秀妍一眼。

 

「那他們都走了，我可以睡雙人房嗎？」鄭秀妍問的時候，眼神瞄向鄭秀晶。

 

「當然可以，妳去隔壁跟雪炫姊睡吧。」

 

金雪炫馬上贊同，但鄭秀妍搖頭反對…

 

「秀晶，我們姊妹好久沒有一起睡了，今天來重溫小時候的回憶吧。」

 

「隨便妳。」鄭秀晶窩在個人沙發上，渾身散發著刺蝟的姿態。

 

「那我就不打擾妳們姊妹倆，我回房了。」

 

金雪炫當然也看出鄭秀晶的不對勁，但她作為外人可不打算瞎攪和，便離開了房間。

 

門一關上，鄭秀妍就問…

 

「秀晶…妳確定秀智有拿門卡嗎？她根本沒來。」

 

「妳是跟雪炫姊做的太開心，聽不到開門的聲音嗎？」鄭秀晶雙眼盯著角落。

 

「所以…她有開門？」

 

「有，也知道是雪炫姊，但是…」

 

「但是？」

 

「她就算知道妳跟雪炫姊有一腿，還是想各種理由幫妳開脫。」

 

「妳的意思是，她不打算跟我分開？」

 

「是啊…妳開心了吧？」

 

「秀晶，妳怎麼這樣說…我可是完全配合妳的計畫…」

 

鄭秀妍坐在鄭秀晶身旁，伸手想摸鄭秀晶的頭髮，卻被鄭秀晶拍開手。

 

「妳不要碰我。」

 

鄭秀妍雖然感到錯愕，還是柔聲地說…

 

「這次失敗了，還有下次，妳別生氣了。」

 

「妳都不好奇我跟知恩談分手的事嗎？」

 

「我當然在乎，所以…李知恩答應分手了嗎？」

 

「妳騙人，妳根本不在乎…妳早就忘了這件事，對吧？」

 

鄭秀妍一手扶著額…

 

「秀晶，妳在鬧什麼彆扭？妳心裡有什麼不愉快都說出來吧，我聽著。」

 

「我只是覺得我們都很可笑…無論是裴秀智，金雪炫、沈昌珉…甚至是我自己…我們都像傻子繞著妳轉…為什麼要我來做那麼殘忍的事…就算是情敵，我也不想傷害裴秀智…」

 

「秀晶，這不是妳的點子嗎？為什麼最後都變成我的錯呢？」

 

「因為如果我不提出這個點子，妳永遠都不可能跟那些人分開，妳依賴他們，愛著他們，不是嗎！」

 

鄭秀晶雙手抱著頭，語氣逐漸變得歇斯底里…

 

「我對妳來說到底算是什麼…我都不確定妳到底愛的是誰…我為什麼要當壞人，這些事不該是妳解決嗎？」

 

鄭秀妍心疼的想抱抱鄭秀晶，卻馬上被推開。

 

「我說了妳不要碰我！」

 

鄭秀晶眼神中的厭惡讓鄭秀妍愣住了。

 

「我現在就回首爾，妳就跟金雪炫繼續約會吧。」

 

「秀晶，不要走。」

 

鄭秀晶冷眼看向慌張失措的鄭秀妍，臉上又浮現赤裸的厭惡…

 

「秀智說的對，我現在一秒都不想看到妳。」

 

 

 

 

一大早，韓樂總公司就異常忙碌，

 

咸恩靜整理好需要給鄭秀晶簽名的文件，就拿著文件夾走進本部長辦公室，沒想到看到鄭秀晶就坐在位子上。

 

「您怎麼提早來了？不是說下午才會進公司嗎？」

 

「我來上班妳不開心？」

 

「當然開心，來，這些妳看過ok就簽名吧。」

 

鄭秀晶接過文件，開始批閱。

 

「海雲台的風景漂亮嗎？」咸恩靜問。

 

「醜死了。」

 

咸恩靜懷疑鄭秀晶吃了炸藥，趕緊找理由開溜。

 

「這樣啊…我去幫妳泡杯咖啡吧。」

 

然而，她在茶水間碰到了不該出現的人。

 

「咸秘書，妳老闆在辦公室嗎？」

 

「朴秘書，這好像不是妳應該過問的事，而且，韓樂在樓上，妳走錯了。」

 

朴孝敏癟了下嘴，她看到附近沒人才問…

 

「是我老闆讓我來問的，她還在回首爾的路上，讓我先探探口風。」

 

「這樣啊，那我勸妳老闆還是別自討沒趣，我老闆現在跟吃了炸藥一樣。」

 

「感謝您可貴的情報！」

 

到了中午，鄭秀妍剛回到首爾就直奔韓樂。

 

她直接來到鄭秀晶的辦公室，沒想到撲了個空。

 

因為這時的鄭秀晶正在與朴敏英聚餐。

 

「海雲台好玩嗎？有沒有泳裝play啊？」朴敏英的笑容還是如以往邪惡。

 

「我還想問妳這傢伙怎麼了，怎麼突然消失好幾天，我還以為妳會來逼問我在正東津有沒有跟我姊啪啪啪呢。」

 

朴敏英嘆了口氣，展現出弱女子的姿態…

 

「我現在可是蠟燭兩頭燒，沒空管妳。」

 

「哪兩頭？」

 

「第一頭，Oppa好像知道素妍的存在，這個就夠爆炸了…」

 

「他怎麼會知道？抓姦在床？」

 

「類似，我忘了Oppa有我家鑰匙，那天帶素妍跟Mia來我家，Oppa也正好過來，就碰到了。」

 

「妳可以說素妍是朋友啊，何況還有個小孩當掩護。」

 

「呵呵…小孩才是問題…Mia一直喊著要Oppa離開「我們家」，妳說，我該怎麼辯解。」

 

鄭秀晶一手放在嘴邊，往朴敏英靠近，低聲地說…

 

「老實說，Mia這個小孩挺毒的，之前還害我們一群人感冒呢，我們都要離她遠一點。」

 

「呸呸呸，不要背後說我女兒壞話。」

 

「哎呀，已經變女兒啦，真快~那妳oppa那裡怎麼辦？」

 

「冷處理啊，我跟Oppa已經半個月沒見了。」

 

「這樣啊…那另一頭呢？」

 

「我爸也發現我跟素妍復合了…」

 

「妳怕妳爸？」

 

「當然怕！公司是我爸的，我只是代為管理。」

 

「所以？」

 

「我爸如果不高興…他隨時可以取消我的代表身分。」

 

「我知道了，妳爸拿公司威脅妳對吧？」

 

朴敏英趴在桌上，只差沒有仰天長嘯…

 

「我真的要死了…」

 

鄭秀晶看著好友哀哀叫苦，而自己的處境也一蹋糊塗…

 

「其實我也跟妳差不多，最近覺得回韓國是一個愚蠢的決定。」

 

鄭秀晶把視線拋向窗外，看到對面街道有一間花店，一對情侶正在買花。

 

「裴秀智抓姦在床都不分手，她那偉大的情操連我都自愧不如。」

 

「哼，妳姊的桃花不是蓋的，簡直可以擺個桃花陣，是我早就跑了，誰像妳一股腦兒跳進去，現在卡在漩渦裡出不來吧。」

 

「等等，當初是妳鼓吹我跟我姊復合的，妳現在怎麼又這樣說。」

 

「因為我不想鬧出人命啊，妳知道妳姊那天在酒吧的樣子多嚇人嗎，我以為她會去跳漢江呢！」

 

「那只是她喝醉了…」

 

「其實我也想不通，妳姊怎麼就那麼喜歡妳呢，妳的身材、智商…也沒其他人好啊…」

 

「呀！妳是我的朋友嗎！」

 

「我是說實話，不過，感情的事只有自己說了算，何況，兩情相悅的感情是非~常~難得的。」

 

 

 

 

真的是兩情相悅嗎？

 

鄭秀晶逐漸失去了自信，她內心不自覺拿自己跟裴秀智比較。

 

越是去比較，就越是覺得自己像個傻子。

 

回到辦公室，發現鄭秀妍出現在辦公室裡，還坐在沙發上睡著了。

 

她拍了拍鄭秀妍的肩膀，鄭秀妍才醒過來。

 

「秀晶…妳回來啦。」鄭秀妍揉著雙眼。

 

「妳怎麼過來了。」

 

「我擔心妳。」

 

「我很好。」

 

「但我很不好。」

 

鄭秀妍起身來到鄭秀晶面前，想伸手去抓住鄭秀晶的手，但又有些遲疑。

 

「妳以前…不會用那種眼神看我…」

 

「妳想說什麼？」

 

「昨天晚上…妳是因為嫌我髒，才不讓我碰妳嗎？」

 

鄭秀晶沒有回答，而是拿起桌上的文件…

 

「姊，麥格準備要推出新的行銷計畫，妳可要小心了。」

 

相較於鄭秀晶直接承認，此刻鄭秀晶的迴避態度，更讓鄭秀妍受傷。

 

像是一根細如髮絲的針，緩緩地刺入心口。

 

痛楚一點一點的擴散開來，最終麻痺了全身。

 

「秀晶…」

 

「姊，我今天不想談這件事，妳離開吧。」

 

鄭秀晶的逐客令，讓鄭秀妍的臉色越發蒼白，彷彿隨時都會哭出來。

 

她一步步走向門口，回頭也只看到鄭秀晶的背影。

 

那一瞬間，鄭秀妍問自己，如果一切可以重來，還會不會做那些決定。

 

然而，答案如此清晰，又堅決。

 

「秀晶…跟他們交往，我並不後悔。」

 

鄭秀晶轉身看向鄭秀妍，眼神中帶有疑惑與一絲憤怒。

 

鄭秀妍卻露出笑容…

 

「只要能讓妳回到我身邊，我願意使一切手段，所以…我不後悔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