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Four 騙
熟睡中的妳,看起來宛若天使,而我卻像惡魔,夜夜佔據著妳。
我動作輕柔的從棉被中牽起妳的手。
然後,在妳的無名指烙下一吻。
「在幹嘛?」妳醒了,半瞇著眼看著我。
「我在占領。」
「占領?」
「是啊…這個地方是我的,誰都不准幫妳套上戒指。」
妳聽了我的話,先是淺淺一笑,然後抽回了手。
妳此刻的笑容我看不透,我不知妳是否真心,但我這惡魔已經貪得無厭,甚至得寸進尺的,垂涎妳的愛。
「我下午跟大學同學有個聚會,妳不用等我。」
妳背對我下床,穿回昨晚被我褪下的衣物。
看著妳赤裸的身體裹上一層又一層的衣物,越發感覺妳變得陌生。
我開始恐懼,是否有一天,連我們這樣血濃於水的親姊妹都會散了。
「姊…我不要去美國…」
我終究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,說出我的乞求。
而妳背對著我,像在逃避。
「姊…」我往妳走近。
「秀晶…」
妳終於轉過身面對我,妳的淚水從眼角緩緩滑落,匯入逞強的微笑中。
「秀晶…在一切惡化之前,結束好嗎?」
「是他們逼妳的嗎?勸我沒用就去騷擾妳嗎?」
一定是他們,他們太過貪婪,既要我帶給家族光榮,又要我放手。
「不是的…秀晶…我…」
妳走到我面前,對我伸出了手,但在碰觸到我的前一刻,抽回了。
「秀晶…爸媽說的對…妳有大好的前程,不該被困在這裡…」
我沒有回應,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妳的雙瞳。
難道…只有我一個人執著於這段關係嗎?
難道…對妳來說,我只是個惡夢?
對吧,真的被困住的人不是我,是妳。
是妳想逃…
但,親愛的姐姐…
我放不開妳…
「姊…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?」
「秀晶…」妳的瞳孔中滿是徬徨。
「過兩天,就是畢業旅行,我人會在釜山,禮拜六那天早上,我在釜山港等妳。」
「秀晶…我們…」
妳不斷搖頭,一步步往後退。
但我,一把抓住妳的雙手。
「我會等妳來,妳不來,我就不走。」
我懦弱的愛人啊…
請接住墜落的我…
別讓我心碎一地…
一睜開眼,扎眼的光亮就讓鄭秀妍醒了過來,也才發覺身處的不是自己的房間。
甚至…棉被下的自己一絲不掛。
往旁一看,看到鄭秀晶就睡在一旁,光溜溜的手臂將棉被抱成一束。
看到這番景象,鄭秀妍這才回憶起昨晚發生了什麼事。
她沒想到只是稍微放任,欲望就像出軌的列車完全停不下來。
但也因為如此,鄭秀妍一夜好眠,沒有被夢魘侵擾。
望向小桌上的鬧鐘,七點三十分,宋茜已經在外面等候了,根本不能回臥房。
於是,穿上衣物後,鄭秀妍直接叫鄭秀晶起床。
「姊…早安。」
鄭秀晶沒有賴床,坐起身後還伸了個懶腰,從容自在的態度,好像不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。
「秀晶,我幫妳換衣服。」
「恩。」
鄭秀晶舉起雙手,乖乖的讓鄭秀妍套上衣服,彷彿昨晚的事根本沒有發生。
看到鄭秀晶似乎忘了,鄭秀妍著實鬆了一口氣。
但…鄭秀妍一個低頭,看到鄭秀晶認真的盯著自己的手。
「秀晶…妳在看什麼?」
「姊…都是它壞壞,章魚出現了,它讓我好餓好餓…」
鄭秀晶看向鄭秀妍的神色充滿恐懼,她著急的握住鄭秀妍的手…
「姊…不要討厭我…」
鄭秀妍一聽到「章魚」二字,嘴角就僵住了,過去兩人床笫上的戲語,竟然變成了鄭秀晶口中的怪物。
真是…太荒唐了…
但,再荒唐,哪裡荒唐得過自己呢?
誘拐智力不到七歲的妹妹上床,這才荒唐…不是嗎?
「大小姐,早。」
打開門就看到宋茜充滿朝氣的笑容,但鄭秀妍一點也笑不出來。
「我幫秀晶換好衣服了,妳帶她去吃飯吧,我先回房一趟。」
「是。」
鄭秀妍快步從宋茜身旁走過,這局促的態度讓宋茜有些不習慣。
一向優雅從容的大小姐,怎麼會如此不安?
話說回來…大小姐怎麼穿著跟昨天一樣的服裝?
宋茜還不待多想,鄭秀晶就走了過來。
「保姆姊姊!我餓!」
「好,二小姐,我們下樓吧。」
宋茜伸出手想牽鄭秀晶,但想起昨晚的事就遲疑了。
反而是鄭秀晶一把將宋茜的手握住。
「走!去吃飯!」
如往常一般,結束早餐後,鄭家一家人就會搭著鄭父的車到公司。
鄭家只會剩鄭秀晶與宋茜兩人。
每次這個時候,鄭秀晶都會望向緊閉的門口。
孤單一人的身影,看起來無比孤寂。
「二小姐,我們來下棋吧?」
「不要。」
「還是畫畫?妳不是喜歡畫畫嗎?」
鄭秀晶搖頭,她伸手指向儲藏室。
「我要白板跟白板筆。」
「白板?妳要幹嘛?」
鄭秀晶思考了一下,然後回答…
「玩遊戲。」
宋茜走進儲藏室,翻了翻就發現裡面至少有三面白板。
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將白板搬進鄭秀晶的臥房,鄭秀晶連聲感謝都沒有,直接拿起白板筆在白板上書寫。
不到半個小時,白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,讓宋茜看得頭昏眼花。
「二小姐…妳寫的都是什麼啊?」再不出聲,宋茜都要睡著了。
「π啊。」
「π?圓周率?」
「恩。」
宋茜定睛一看,發現鄭秀晶不是在「寫」圓周率,而是在「算」圓周率。
這個孩子…到底…腦袋裡裝了什麼…
「二小姐,為什麼要算這些?妳算到小數點後那麼多位…有必要嗎?」
鄭秀晶聽了宋茜的疑問,停下了筆,轉頭看向宋茜。
「當然有必要啊,不覺得π很美嗎?」
「美?」
「對啊…π是不會窮盡的數字…可以無限的推演下去…圓就能一步步臻於完美…」
鄭秀晶說著說著露出了笑容,宋茜卻感到不寒而慄。
「不覺得…永恆是件很美的事嗎?對於我們有限的生命來說,永恆這個虛像,讓多少人追尋一生。」
直到這一刻,宋茜才體會到鄭家父母為什麼會用奇異的眼光看待鄭秀晶。
因為鄭秀晶實在是太奇怪了,滿口都是漂浮在空中的玄言,讓人聽了滿腦發脹。
但也因為如此,宋茜知道鄭秀晶漸漸恢復智力。
估算圓周率,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。
但,看著認真推算圓周率的鄭秀晶,宋茜開始質疑自己做的對不對,會不會放出來的不是天才,而是隻野獸。
「保姆姊姊…」
鄭秀晶突然喚了一聲,讓宋茜提高警覺,她不知道現在的鄭秀晶會做什麼。
「恩?」
「我想吃布丁。」
「布丁?喔!布丁啊!」宋茜過了好幾秒才接收到訊號。
「要芒果口味喔!」
「好,我去拿」
走出房間時,宋茜不斷嘲笑自己,她笑自己想太多了,才過幾天就以為鄭秀晶恢復智力了,這怎麼可能呢。
等宋茜從廚房拿來芒果布丁時,鄭秀晶已經沒在寫白板,而是坐在地板上休息。
「二小姐,地上涼,快起來。」
「沒關係的,妳也坐啊。」
鄭秀晶拉著宋茜一起坐下,順便搶奪宋茜手裡的芒果布丁。
「哎呀!偷搶布丁!」
「嘻嘻,妳本來就是要拿給我吃的!」
鄭秀晶用湯匙大口挖著布丁,吃得滿嘴都是。
看著還是如此孩子氣的鄭秀晶,宋茜越發覺得自己多疑。
對了,說到孩子氣…
「二小姐,怎麼沒看到豆丁?」
「豆丁她…跟我吵架了…」鄭秀晶癟起了嘴。
宋茜聽到鄭秀晶的話噗滋一笑,但是看到鄭秀晶認真的表情,就趕緊收起笑容,煞有其事的問…
「為什麼會吵架啊?」
「豆丁昨天不等我就先睡覺了,壞壞,所以我不理她。」
「唉呦,幹嘛這樣,今天晚上一起睡就好啦。」
「豆丁一定又會先去睡覺的。」鄭秀晶一副不相信豆丁的樣子。
「妳怎麼知道?」宋茜反問。
「因為她騙了我一次,是個騙子,騙子會不斷說謊。」
「誰說的,搞不好豆丁只是不小心先睡著,她啊…現在一定因為妳不去找她玩,感到很難過呢。」
聽了宋茜的話,鄭秀晶皺起了眉,似乎認真思考了起來。
但,思前想後,鄭秀晶還是無法定奪。
「保姆姊姊…為什麼我對豆丁那麼好,豆丁還是要騙我?」
「說不定她真的累了,才會忍不住先睡著。」宋茜沒想到自己那麼能扯。
「那如果我繼續相信豆丁,結果豆丁又不等我就先睡了,我該怎麼辦?」
「為什麼要擔心不一定發生的事?這樣不累嗎?」
「可是…」
「二小姐,妳會那麼煩惱,不就是因為很喜歡豆丁嗎?既然那麼喜歡,為什麼不再給她一次機會呢?」
宋茜到床邊拿起熊寶寶,直接塞進鄭秀晶懷裡。
「妳看…抱著她,不是什麼都能原諒了嗎?」
宋茜拍拍鄭秀晶的頭,就將布丁的空殼拿去扔了。
鄭秀晶則是將懷裡的熊寶寶抱的好緊,表情似懂非懂。
今晚,鄭秀妍沒有回家吃晚餐,從鄭父鄭母的談笑中得知,鄭秀妍正與沈昌珉共進晚餐。
諾大的餐桌上,只有四人。
真正在交談的,卻只有兩人。
「老公啊,你說,昌珉大概多久可以接你的班?」
「呵呵,現在說這些還太早,這孩子還需要一番歷練。」鄭父笑著說。
「那也不能太晚啊,我們都老了,該享清福了。」
「是啊…我們都老了…」
鄭父難得的將視線轉移到鄭秀晶身上,眼神中閃爍一絲落寞,但很快就熄滅。
五年了…整整五年了…
這個大家口口聲聲稱讚的天才,如今卻成了傻子。
所謂的天才,不過是擁有比常人多一點的能力。
如果知道這孩子做的那些荒唐事,還敢說是天才嗎?
「爸,怎麼了嗎?」鄭秀晶歪著頭看向鄭父,嘴邊還黏著一顆飯粒。
「沒…沒事…」鄭父急忙撇過頭去。
也是,現在這孩子已經成了個傻子,不再是以前的鄭秀晶。
現在的鄭秀晶單純無害,才不會是當年那個言語威脅父母的瘋子。
只要秀妍嫁出去了,一切塵埃落定,就再也沒有需要恐懼的事了。
所以…別再多疑…
鄭秀晶終究只是個傻子…
鄭秀妍回家時,已經將近十點。
原本鄭秀妍以為鄭秀晶早已入睡,但打開鄭秀晶的房間,卻發現屋內是亮的。
「秀晶?」
「姊。」
聽到鄭秀晶的聲音,鄭秀妍就走了進去,看見滿屋的白板,鄭秀妍就愣住了。
白板上寫了什麼,鄭秀妍一看就明瞭,那都是鄭秀晶以前閒暇時的消遣。
「妳怎麼…在算圓周率?」
鄭秀妍看向坐在床邊的鄭秀晶,發現鄭秀晶並沒有換上睡衣,而鄭秀晶仔細瞧著鄭秀妍身上每一處,像是在找尋瑕疵。
「妳跟醜八怪吃晚餐?」鄭秀晶劈頭就問。
「恩。」
得到鄭秀妍的答案後,鄭秀晶離開床鋪,緩緩走到鄭秀妍面前。
「姊…幫我換睡衣。」
「好…」
鄭秀晶舉起雙手,鄭秀妍緩緩拉起鄭秀晶的上衣。
衣服下的肌膚隨著動作漸漸揭露,鄭秀妍的心跳也逐漸加快,過了昨晚,鄭秀妍已經不能平心靜氣的看待更衣這件事。
只要扯到慾望,什麼都能染上顏色。
「姊…」
「恩?」
鄭秀晶的雙手逐漸攀附在鄭秀妍的腰上,只要收緊,就會成為一個擁抱。
卻在同時,聞到鄭秀妍身上的煙味,頓時眉心皺緊。
「秀晶…怎麼啦?」
「沒事。」
鄭秀晶收回本該形成的擁抱,轉而按住自己的額頭。
「姊…最近頭好痛…」
「痛?我揉揉。」
鄭秀妍用指腹輕柔的揉著鄭秀晶的額頭,鄭秀晶則是緊盯著鄭秀妍的臉。
「姊…我最近…腦袋裡…常常出現奇怪的東西…」
「像是什麼?」鄭秀妍問話時,眼神有些不安。
「像是昨晚的事,我好像以前常常跟姊玩那個遊戲。」
鄭秀晶說的自然,鄭秀妍的臉色卻變得羞赧。
遊戲?
那可不是誰都玩得起的…
「秀晶,昨晚的事,誰都不能說,明白嗎?」
「明白。」鄭秀晶點頭。
鄭秀妍原本吊起的心正要放下時,鄭秀晶又接著說…
「我還夢見一片海…」
鄭秀晶這句,讓鄭秀妍手裡的睡衣都滑落了。
輕透的絲帛在地板癱軟成一團,鄭秀妍的心也重重摔了一地。
「姊…妳為什麼沒來?」
妳只是沉默…
「姊…回答我…」
「秀晶…回家吧。」
眼淚,無聲的落下…
懦弱的愛人啊…原來是我太過自信…
腳下的浪潮,拍打的如此洶湧…
卻不比我心中的世界劇烈搖晃…
崩解、變形…
所有關於妳的愛情,通通都碎成凋零的廢墟…
「姊…我們之間…到底有沒有愛情?」
「秀晶…求妳…別逼我…」
我笑了,將存有妳殘忍話語的手機扔進海裡…
接著落下的,是我自己。
噓…
痛苦的回憶別再提起…
背叛、自欺欺人,都是愛情裡習以為常的東西。
沒有欺瞞,如何能見證真心?
愛情裡的人啊,被折磨的身形消瘦,心碎如泥。
卻忘了,不夠淒美的愛情故事,烙不進人心。
沒有愛,就沒有痛苦別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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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章寫好久啊...
不過,估算一下時間,搞不好還不到新春,這篇文章就會結束~
如果提早結束,會接著更閃耀的她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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